喬休在害怕。

察覺到這一點的希揚從表面上看去似乎十分愉悅，他好整以暇地保持著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的動作，微微偏著頭，那態度像是在朝著站在他身後的理士德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說出了一句讓喬休始料未及的話：“有股腐爛的味道……”說完，視線就在喬休身上溜了一圈。

那眼神中的別有所指仿佛是在暗示喬休，那股味道正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一樣。

希揚的表現讓喬休瞬間想起來幾天以前自己在一幢空無一人大樓裏的實驗室醒來的事情、連日以來自己身體上的異樣以及……那些可怖的惡夢。

夢境中對他施虐的人正一言不發地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眼神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喬休對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什麽其實是有過猜測的，可越往那間不知用途的實驗室上想，得到的結論也越發地讓他不敢再細究下去。

然而這時希揚和理士德的出現都讓他這些天來的自欺欺人瞬間崩壞，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在剎那間全數爆發，他睜大著眼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卻在察覺自己竟然在敵人面前露了怯之後一下子惱怒了起來，擡手就用護身匕首將面前數根冰錐全數橫切斷開，而後緊抓著那匕首就朝希揚猛撲過來！

積壓多日的恐懼令喬休在這一瞬間幾乎拋開了所有的顧慮，他從接到首領的指令讓他去接近希揚開始就從來都沒有吃過好果子，直到現在如同泥足深陷一般的結果，一切的一切根源全在這個名叫希揚的少年身上！

喬休的突然襲擊卻似乎早在希揚的預料之中，他幾乎不需要任何準備時間，只一擡手而已，被喬休斬斷、尚未落地的冰錐裂片就像是得到了引導一般改變了原本自由落體的軌跡，浮空而起並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沖刺速度朝著喬休握著匕首的手而去。

短促的一聲尖冰沒入血肉之中的聲音之後，喬休還沒來得及感受到手腕被刺穿的痛感，便看見希揚輕描淡寫地一個擡手，指尖輕點：“爆。”

隨著那個不帶感情的音節，喬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倒插’進他手腕中的碎裂冰塊一瞬間爆裂成無數的染血冰渣，那些冰渣上甚至還掛著被撕成碎片的血肉……

可問題不在那，而在於他的手斷裂之後，從他的血肉之中散發出來的明顯、清晰的……腐爛的味道。

這一事實讓喬休一下子楞怔在原地，他盯著自己的手臂，卻只看到可怖的傷口邊緣泛著一圈淺白色的冰沫，以非常手段截斷的手落在地面，砸出一聲奇怪的悶響。還沒等他接受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什麽事，希揚的又一次攻擊毫不留情地到來——

或許希揚念著咒語、也或許沒有，在喬休短暫的大腦空白之後再有自身意識時，一陣非常人可以忍耐的疼痛讓他控制不住地痛叫出聲！

希揚用寒冰鎖鏈纏刺入他的四肢關節處，並朝著反方向狠力一個擰掰！

喬休的四肢關節全數被折斷，他四肢瘡口處湧出的鮮血卻反常地帶著一股駭人的腐爛的味道，喬休以詭異的姿勢被希揚的寒冰鎖鏈吊掛在半空中，那樣子猶如一個詭譎的扯線人偶，人偶卻是活體，在寒冰鎖鏈的纏繞之下仍在掙紮不休，一截一截冰質的鎖鏈晃動之間相互敲打，清脆的聲音響成一片。

離遠了看，反而有種……人偶被扯線帶著翩然起舞的錯覺。

只是那舞蹈，並不怎麽賞心悅目就是。

看著喬休臉上越發驚恐的表情，希揚微微瞇起了眼，理士德則是一直都立在希揚的身後沒有動作。作為一個前身是雇傭兵的人，理士德並不在意希揚是否在他面前殺人，倒是對於希揚這樣性格的人為何會執著於折磨喬休這一點有著深深的無法理解，畢竟無論是資料上顯示抑或是現實所見，希揚對喬休的恨意雖然在平時並不表現出來，可一旦在關鍵時候，就會顯現出那份“與眾不同”來。

希揚彎下身，從喬休的斷手上將他的那把匕首挖了出來，舉著它朝向喬休的斷肢處比劃了幾下，隨後輕輕朝前一送，從斷肢截面上刮下了一些血肉，在喬休摻和著驚恐懼怕與痛苦到了極致的表情眼神之中遞到了他的鼻子之下。

“如何？”他輕輕開口：“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那股味道來自哪裏，你心裏應該也很清楚，你的身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沒錯吧？”

喬休到了這個地步反倒是緩緩地冷靜了下來，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麽一句話：“是你害我！”

希揚搖頭：“你錯了，不是我。”他手一松，沾著喬休血肉的匕首瞬間落地，發出“哐嘡”一聲響：“你會變成這樣，純粹是因為你自己。”希揚一字一頓地說道：“知道什麽叫‘害人終害己’嗎？你就是。”

喬休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而他眼神裏的狠厲之色也讓理士德警惕地上前一步。理士德一直都在防範著喬休，生怕他狗急跳墻對希揚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來，可卻是他這朝前邁出的一步，竟然讓喬休的神情重又露出一抹驚懼。

這讓希揚多少有些意外，他後退兩步，側頭看了看理士德，後者則回給他沈默的一個搖頭。

即便弄斷喬休四肢的是冰，可斷肢及關節處被刺入時造成的傷口卻一直都在流血，一時間整個通道中全是血肉腐爛的臭味，彌散不去，而喬休的臉色也因為失血而隨著時間開始變得慘白一片。

又冷又痛的感覺似乎麻木了喬休的神經，大量失血讓他的意識同樣變得模糊，他停下了掙紮，忽然擡頭朝著理士德嘟囔了一句“為什麽”。

希揚和理士德兩人都聽見了喬休說的這三個字，那語氣裏的困惑不解和懼怕是現在的喬休根本不能夠掩藏的。

可……為什麽？

理士德挑了挑眉，試探著朝喬休走了一步，喬休便像是看到了什麽讓他格外懼怕的東西一樣又強烈地掙紮了起來，這讓兩人多少有些意外——喬休這是在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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